

Mahler: Symphony No. 2 in C Minor "Resurrection" (Live)
“我当时完全被震撼了。”回忆起第一次听到马勒的《第二交响曲》(又名《复活》),哈雷管弦乐团的首席指挥黄佳俊告诉 Apple Music 古典乐,“感觉它陌生又熟悉。陌生是因为我在新加坡长大,周围都是中国、马来和印度的民间传统,与十九世纪末的维也纳浪漫主义世界相距甚远;但它又亲切,因为在人的层面上,它又是共通的。” 黄佳俊认为这部作品是古典曲目的巅峰之作:“对我来说,对我来说,《复活》与贝多芬的《第九交响曲》、瓦格纳的《尼伯龙根的指环》齐名。在它之后,交响乐就再也不一样了——不再只是形式的容器,而变成了一场内心奥德赛:一次穿越生命、死亡和超越的旅程。马勒的重要性在于他扩展、丰富并人性化了交响曲这一形式。” 与曼彻斯特传奇乐团哈雷管弦乐团合作录制这部交响曲时,黄佳俊深知该团在马勒音乐上的深厚传统。“哈雷管弦乐团的马勒传统由来已久,尤其是与约翰・巴比罗利密切相关,此后历经一代又一代杰出的指挥家,塑造了乐团的独特音色与情感语言。这段历史对我来说非常重要,我带着敬畏和好奇的态度来对待它。对我而言,这段历史极为重要,我带着敬意与好奇走入其中。当我们开始排练《复活》时,那感觉不像是继承遗产,更像是进入一场生动对话。” 谈及哈雷管弦乐团的杰出特质,黄佳俊形容道:“他们的弦乐有着德意志式的温暖,铜管与木管音色醇厚,打击乐像在呼吸,而贯穿全团的,那是巴比罗利、马克・艾尔德爵士等人传承下来的声音 DNA:一种内在的尊严与克制。而我的任务,是在保持这份人性的同时,让这声音的世界更向着超越与惊叹敞开。” 黄佳俊回忆,与哈雷管弦乐团的合作是一次真正的双向交流:“他们对马勒的了解非常深刻,但每一次排练都仍然保持开放与好奇。对一个拥有如此强大传统的乐团来说这非常罕见、珍贵。我们的《复活》并非在遗产之上建构新的东西,而是在重新发现那份遗产存在的理由——那种目的感,以及对人性的共同体认。” 而他的文化背景也给予了他独特视角:“在新加坡和东南亚的观念中,生与死被看作是循环而非线性的。在许多亚洲传统里,死亡并非终结,而是一种能量的转化,是回归自然。这种世界观一直影响我对《复活》的理解。第一乐章的葬礼进行曲,并不只是悲剧——它是更大循环的一部分,是更新的基本过程。” 他还提到,从一位罹患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朋友身上,他获得了极为珍贵的体悟:“我曾问他,‘复活’对他意味着什么。沉默许久后,他平静地说:‘那不是去往天堂,而是重新学会活着。’这句话一直留在我心里。”这让黄佳俊对《复活》有了重新理解:“因此在我看来,《复活》中的那些合唱段落不该只是胜利的凯歌,而应更富同情心。弦乐的颤音像是呼吸,整部作品的情感架构必须自然展开,不夸张,不造作,让听者自己感受那种蜕变。” 马勒以在乐谱中极度细致的标记闻名,但黄佳俊认为“更深的意义并不在谱面上。谱子能告诉你该等待多久,却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要等”。为了寻找“为什么”,他选择了一种马勒本人也会赞许的方式:“我常去散步,有时在日本湘南海边,有时在英国峰区山间。我倾听风声、步履的节奏、世界呼吸的频率。就在那些时刻,这部作品开始以不同的方式说话:不再关乎完美,而关乎目的。” “在研究马勒留下的钢琴卷轴录音时,我看到的也不是机械的精准,而是人性。他的速度伸缩(rubato)并非放纵,而是充满生命力的,是一种‘带着不完美的呼吸’。我意识到,指挥马勒并不是去控制时间,而是让时间流经你。” 对黄佳俊来说,交响曲的关键时刻出现在第五乐章,也是最后一个乐章:“在最后合唱入声前的那片寂静——在一场巨大的声音风暴之后,这种寂静感觉就像生命与彼岸之间的呼吸。这是一种悬浮在灾难与更新之间的呼吸。那是悬于毁灭与新生之间的一口气,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空隙,被远处的号角与午夜的鸟鸣塑造着,直至合唱轻柔地唱出那句‘Aufersteh’n’。” “最打动我的并非最终的胜利,而是那片悬停——当乐团倾尽全力、世界屏息的瞬间。在那一刻,神圣的事情发生了。你能感觉到空气的变化,感受到全场的心跳在同一节奏上,等待着尚未到来的声音。” “当合唱终于唱出‘Aufersteh’n, ja aufersteh’n wirst du’(复活,是的,你将复活)时,那并不是凯旋,而是一种领悟。仿佛人类所有的挣扎、追寻与怀疑,都在此刻获得了温柔的接纳。那才是真正的复活——不是号角的宣告,而是回归于宁静与光明。”
2025年11月7日 5 首曲目 · 1 小时 25 分钟 ℗ 2025 Hallé Concerts Societ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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